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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跃文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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场景:裴大年诗意地走在鲜花盛开的原野。一望无垠的地平线。高天流云。飞人制衣公司厂房。制衣生产线。五彩纷呈的街市。熙熙攘攘的人流。漂亮的女人。潇洒的男人。T型舞台上西洋男女身着名牌服装……雅致的办公室,台灯透着柔和的光,裴大年伏案而坐,手中捧着一本英语教材……

解说:裴大年说,他自小就是个耽于幻想的孩子,总渴望飞翔,想剪取云彩给妈妈缝制漂亮的衣裳。他总割舍不了这童年情节,后来便把自己创业的公司命名为飞人。渴望飞翔的人,总是那些坚强有力的人。但商场是实实在在的竞争,仅有幻想是不够的。裴大年把他那充满创造力的奇思妙想织进飞人品牌的一丝一缕。他说,皮尔·卡丹凭着一把剪刀开天辟地,飞人也能开创自己新的世纪。……有道是“春江水暖鸭先知”。裴大年身处商海,深知未来经济的竞争就是知识的竞争。他不能不说是一位成功者,可他认为要取得更大的成功,就只有不断地充实自己。于是,在百忙之中他坚持攻读工商管理硕士……

朱怀镜越听越觉得像陈雁的手笔。一会儿完了,看看字幕,果然见是陈雁的策划和制作。选在交易会期间推出这个专题片,可谓用心良苦。不知陈雁从中间赚了多少。裴大年因上次新闻节目删掉了他向皮市长汇报那些镜头,很不满意,这回该高兴了吧?他便挂了裴大年的电话:“喂,贝先生,我朱怀镜。刚才看了你的光辉形象,很不错的。”裴大年肯定也正坐在电视机旁,乐不可支的语气:“这要感谢您啊朱处长!这个片子是您促成的。我给您汇报,这次我在交易会上接的合同不少,多亏您给安排了个好展厅。今晚这个专题片一播,我想明天会有更多的人来找我们的。我得好好感谢您才是。”朱怀镜客气几句,又向裴大年表示了祝贺。

玉琴从浴室出来,正好看到片尾字幕。听朱怀镜打电话,她以为是打给陈雁的,有些吃醋,说:“还专门打电话祝贺?她当记者的一年到头***这事,你不要天天打电话给她?”

朱怀镜蒙了一下,才想到玉琴肯定是误会了,笑道:“你说什么呀?我给裴大年打电话哩!你以为我打电话给陈雁?我吃饱了没事做?”

玉琴这就笑了,坐下来温存。朱怀镜佯装生气,点着玉琴的头说了声女人呀,摇着头进浴室去了。放好水,躺在浴池里,不由得就想起陈雁了。自从喝下这女人的半杯残茶那天起,他就告诉自己,这辈子不能对这女人有任何非分之想。

洗了澡出来,朱怀镜想起方明远说过裴大年的一个笑话,就同玉琴说:“刚才我在电视里看见裴大年捧着一本英语教材装模作样,其实他二十六个英语字母都认不全。飞人公司员工都知道这样一个笑话。有一天,裴大年问女秘书:有些人名片上的电话号码后面印个O和H,我总弄不清哪个是办公电话,哪个是住宅电话。女秘书反复告诉,他就是记不住。女秘书很聪明,想了个主意。她说,你看这O像不像个张开的嘴巴,中国嘛,办公室的意思就是坐在那里看报喝茶,所以电话号码后面印了O的就是办公电话;这H两边立着两竖,像不像一男一女两个人面对面站着,一男一女就是家,所以后面印了H的就是住宅电话。裴大年点点头,像是记住了。可他皱了会儿眉头又问,这H中间还横着一个杠儿是什么?女秘书脸一下红了,说这个董事长您自己知道。”

玉琴听了,笑得直喊肚子疼。半天才喘过气来,说:“你们男人呀,念念不忘的就是身上那横着的一杠!”

朱怀镜逗玉琴:“你就不念着这一杠?”

玉琴红了脸,咬着嘴唇儿笑,白了他一眼说:“谁稀罕你那一杠!”

这次商品交易会获得了很大成功。用皮市长总结的话说,就是三个“创纪录”:与会的客商,特别是国外境外客商之多创纪录;达成合作意向的大项目之多创纪录;签订的合同总金额之多创纪录。这几天,荆都市的报纸、电视、广播等所有新闻媒体都在宣传本届商品交易会的重大成果,总会引用皮市长说的三个“创纪录”。

皮市长这几天太辛苦了。重大项目的签约仪式他得出席,重要客商他得接见,各种宴请活动他也得参加。朱怀镜酒量不错,皮市长总带上他陪宴。这都是方明远在皮市长面前当的参谋。朱怀镜口上怪他出馊主意,弄得他成天云里雾里,心里却很是高兴。这天,最后宴请了一位新加坡商人,皮市长终于长舒了一口气。

宴请结束,皮市长同客人握别之后,进餐厅旁的卫生间小解。方明远就同朱怀镜悄悄说:“这几天皮市长太累了,今晚想让他放松一下。一起去吧。”

朱怀镜一时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,就问:“安排什么活动?”

方明远说:“皮市长没有别的爱好,就喜欢搓几盘麻将。有一段他喜欢打保龄球,没多久就不爱打了。上次去北京开会,他同几位首长和老朋友聚会,打了一次网球,有些上瘾了,只是还不太行。这一段他只要不外出,每天早上去南天体育馆练网球哩。不知他能坚持多久。我看他只对麻将比较专一。”

朱怀镜当然乐意一起去,只是他不敢上桌,就说:“我的技术不行,去了也是看牌的分儿。”

方明远笑道:“今天请你去,就不能只让你看了,要请你上桌啊。”

朱怀镜听了心里顿时发虚,却不敢让方明远看着是怕输钱,只说:“我技术太差,败人家的兴哩。”

见有人从身前走过,方明远又把声音放低了些,说:“皮市长打麻将很注意影响的,有固定的牌友,就是那几位老总,你都见过的。今天我上午约他们时,正好吴运宏和舒杰都出差去了,只有荆达证券总公司的老总苟名高一个人在家。没办法,我就约了裴大年,皮市长同意了。裴大年同我说过多次,有什么活动叫上他。还差一个,就只有请你了。这不好随便找人的。”

朱怀镜说:“加上你正好四位呀?”

方明远摇摇头,正要同朱怀镜说什么,皮市长从卫生间出来了。朱方二位暗自递了个眼色,马上跟在皮市长背后往外走。出门上了车,开车径直去了荆园六号楼。皮市长上了楼,对司机说:“你就先回去吧,我晚上就住这里。”司机走了,方明远问皮市长:“皮市长您是不是先洗个澡?我同怀镜下去等一下裴大年,他找不到地方。”皮市长说你们去吧。

朱方二位刚出门,就在走廊里碰上了苟名高。他是这里的常客,熟门熟路了。方明远轻声请他先进去坐,皮市长在洗澡。苟名高却不想省掉客套,微笑着同朱方二位一一握了手,再扬扬手进去了。

两人到了楼下,见裴大年已坐在大厅一角的沙发上了。方明远说先在这里坐几分钟吧。坐下之后,方明远把头往前凑着,说:“皮市长平日工作辛苦,难得轻松一回。我们请他玩一下,为的是让他高兴。所以大家就要尽量让他赢牌。有个秘密,我们一直瞒着皮市长。我今天告诉你们二位,也请你们保密。打麻将时,我总站在皮市长身后看牌,他缺什么牌,我就做暗示。你们手中有的牌,就不要吝惜。鼻子表示万子,嘴唇表示条子,下巴表示饼子。我一个手指放在鼻子上,说明皮市长需要一万,两个手指放在下巴上说明皮市长差个二饼,依此类推。当然实在顾不过来也没关系的,皮市长不会计较的。我告诉你们了,请一定保密啊,不然让皮市长知道了,不骂死我才怪。”

裴大年忙说:“这个当然,这个当然。”朱怀镜却是点头不语,心想难怪好几回看他们打麻将,总是皮市长赢牌!他仍是想着钱的事儿,有心爽快表情却自然不起来。今天正好不凑巧,他身上只带了一千来块钱,上桌经不起几下子的。没想到方明远早为朱怀镜着想了,对裴大年说:“贝老板,还要请你帮个忙。今天少了人,怀镜平时不上桌的,他牌打得不行,怕皮市长批评。今天没办法,只好请他代替了。但他没准备,身上没带多少钱,问你借些吧。”

裴大年把头一摇,说:“还谈什么借?反正是玩,我给你五千!”说着就要掏口袋。方明远做了个手势,说:“上去再说吧,上去再说吧。”三人便起身上楼去。在走廊里,裴大年见两头没人,就数了五千块钱给朱怀镜。朱怀镜说道:“不好意思。”接过了钱,心里踏实多了。

方明远走在前面领路,裴大年边走边回头张望,说:“这地方好复杂,我下次来不一定找得到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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