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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28

回到家, 吃过施母做的稀水粥,邬颜慢慢踱步回东屋。

忙碌了一中午,眼下终于有时间将荷包拿出来, 解开数了数,居然有两千五百文!

除去给施母一百文,以及五十文本金, 邬颜净赚二两银子!

这个数目和她心中估算的差不多,甚至因为给施傅兴留下半桶田螺,导致少卖了钱, 不过看在衣服和逛街的份上,她决定不追究了。

休息了一会儿, 午后, 隔壁王大娘家又传来杀鸡声。

院子里,周氏一边绣帕子一边奇道:“王家最近怎么回事, 又杀鸡?”

村里的鸡都是留着下蛋吃的,逢年过节杀一只供奉, 但没有谁家会像王家这样, 隔三差五杀一只, 而且还是母鸡。

林氏听到后眼珠子一转, 想到什么,说:“估计有什么喜事。”

“能有什么喜事?”

“这我哪知道,哎,绣帕子绣的眼睛疼,”林氏放下手中的针, 开始装模作样揉眼睛, “大嫂啊, 你怎么不让春桃出来绣呢, 屋里黑黢黢看不见人影,别年纪轻轻就把眼睛给伤了。”

闻言周氏头也没抬:“容易分心,她绣的比咱们好,还是在房间里合适。”

“别是干什么事情,需要藏着掖着吧?”

周氏手指一顿,指腹冒出一滴血珠,她放进嘴里.吸.了.吸,淡淡道:“弟妹不相信,可以进去看看你侄女。”

“哎呦,我才不去呢,你那闺女成天连人都不叫,见了面恨不得把头戳肚子里。”林氏毫不掩饰对春桃的瞧不上,“不过我倒是可以站起来走走,坐这么久,腚.疼。”

说完就把手上的活一搁,站起来扭扭身子,余光瞥见周氏没往自己这儿看,偷偷往院门处挪动。

等到了地儿,把门一开,直奔着隔壁去了。

与此同时,邬颜把给施母的铜板包到小布袋里送过去,对方接过后掂了掂重量,脸色不太好:“老三家的,我帮你卖田螺,你就给一百来文打发,像话嘛!”

“娘您那么辛苦,媳妇怎么会不孝顺呢?”邬颜用袖子遮嘴笑了笑,颇为神秘地说,“要不娘先打开看看。”

施母狐疑地看了她一眼,其实刚才那重量的确不像一百文,但她觉得邬颜不会给自己多少,结果打开一看,满满一布袋的钱。

哎呦!

施母像是被火烫到似的,赶紧又包起来,先往门外看一看,发现家里其他人都没在,才复又打开一枚一枚地数,越数笑容越开怀,最后眼睛都笑没了:“老三家的,这有多少啊?”

“娘,我们昨天卖炒田螺,共赚一两银子,媳妇在县城的时候给夫君留下一半,这是剩下的,一共五百文。”

“咋赚了这么多?”施母惊讶出声,毕竟田螺可是不需要本钱,听说只买了点儿米酒,满打满算下来一本万利、稳赚不赔。

邬颜点了点头,心里想的是,如果告诉施母实际赚的钱,恐怕老太婆得直接激动地晕过去。

毕竟这是有前科的。

所以为了自己好,也为了施母好,邬颜“体贴”地撒了个“善意的谎言”。

这一切施母自然不清楚。对于邬颜把所有钱都上交给自己,她表示非常满意,心思不自觉就开始转变了,以前觉得邬颜整天打扮得像个狐狸精,现在看她是观音座下的童子童女;以前觉得她比栏里的猪都要懒,现在觉得大家闺秀就要精着养,要不然哪能做出这般美味的炒田螺呢?

于是施母大方地把手塞进布兜,掏出一把钱,然后松开手缝,掉回去至少一半:“来,拿着,没道理老大家老二家手里有钱,单你没有,你这孩子就是过于实诚!”

第一次被人说实诚的邬颜:“……”

“怎么,还瞧不上啊?!”施母语气恨铁不成钢,眼下在老太婆心里,邬颜俨然成了老实巴交,又孝顺又本分的孩子。

怪不得都说,这人啊,不能光看长相。

想她年轻的时候,刚嫁给施父,同样因为样貌受尽了婆婆的刁难,好在她不是吃素的,硬是和那老虔婆坚持下来,没过两年就熬死了那老不休的,现在施家还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?

“给你你就拿着,别等三宝回来,说我拿儿媳妇的钱,我王娟花可不是那样的人!”

“那就谢谢娘啦。”邬颜笑着把钱收下,动作落落大方,一点儿也不心虚。

心虚什么呢,这本来就是她的钱!

从堂屋离开,迎面碰上外面回来的林氏,手里抱着一个陶罐,行踪鬼鬼祟祟。

“二嫂?”邬颜皱眉看向她。

“啊呀——”

做贼心虚的林氏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道了,脚脖一歪差点磕地上,她张嘴不高兴喊,“我说三弟妹,你咋神出鬼没吓唬人呢!”

“别乱冤枉人,我可没有那个闲心。”邬颜翻了个白眼,她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近些,一股难闻的血.腥.味扑面而来,女人顿了顿,眼底划过了然,“二嫂这是去哪了?最近村里不安全,还是少出门为好。”

“哼,用不着你说。”林氏警惕地将陶罐抱得更紧一些,眼珠子转了转,“哎!我还得回去给小柯喂奶,先走一步。”

说完转身就走,背影十万火急,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追她。

连院子里玩的几个小孩都看出问题,小荷花一边拍着泥巴一边小声嘟囔:“娘是屁股被火燎了吗?”

闻言,邬颜噗嗤笑出声,心想火没燎到,大概率是“打了鸡血”。

而她也是第一次知道,平日泼辣小气的林氏会如此单纯。

相信过不了多久,就有一场好戏看。

……

这天天没亮,南屋的房门偷偷打开一条缝,林氏从屋里出来,蹑手蹑脚进了厨屋。

眼下施家人都还在睡梦中,林氏抱着从王大娘家要来的鸡血,翻出家里仅剩不多的白面粉,开始兴致满满地炒“鸡血酱”。

这个兴致不是因为她喜欢鸡血酱,而是那天邬颜的炒田螺摊子生意有多火爆,她可是亲眼所见,想着自己马上也能做出炒田螺,林氏咧着的大嘴就没有合上过。

起锅放鸡血,放面粉,搅拌,弄成糊糊状,然后往灶里塞柴火,大火熬三个小时——这都是邬颜说的步骤,林氏没有怀疑。

老三家精是精了点,但看得出是个心软的,大家闺秀,抹不开面子拒绝。

林氏就这样得意地熬着她的鸡血酱,中间怕味道太香把大家伙吸引来,还故意关上厨房的门。

不料这香味没怎么吸引人,倒是一股子臭味把.床.上的人给臭醒了。

迷迷糊糊中,施母闭着眼蹬了一脚施父:“老头子,你咋拉下了?”

“胡说八道,我身体又没毛病!”

“那是咋回事?”臭味不断,施母彻底清醒过来,披上衣服起身出门,正巧碰上捂着鼻子一脸起床气的邬颜。

“老三家的,你也闻到了?”

邬颜点点头,她不仅闻到了,还猜到这一切是为何。

手指往某个冒着臭气的房子指:“娘,味道好像是从那里飘出来的。”

施母一看是厨房,差不多就知道是什么事了,她招呼:“走,过去看看。”

等门一打开,那铺天盖地的臭味差点儿没有把人熏晕。

等了会儿,待眼前的圈消失,施母看见坐在臭气中间的林氏,以及火灶上面咕嘟咕嘟煮着的东西,当即火气冲上脑门:“林氏!你这败家娘们捣鼓什么呢!”

“啊?娘你们醒了?”林氏傻愣愣抬头,她在厨房里待太久,已经闻不出香臭味。

还信心满满觉得施母是被馋醒的呢。

所以等到施母拿着笤帚揍她的时候,根本没有来得及躲,直接受了个囫囵。

“啊……娘,娘我错了,都是三弟妹骗我啊!”

“我呸,你还敢污蔑老三家的,老三家的能和你一样嘛!”

林氏那个冤枉啊,怎么就不一样了,她邬氏不是比自己还不受宠吗。

丝毫不知道,此一时非彼一时,邬颜已经因为与施母的金钱交易荣升成为新晋宠儿媳。

半小时后,古风古色的小木屋里,墙壁沙沙落灰,破旧的木桌上坐着三方人马。

一面是以施母施父为代表的低配版评审团,个个神情严肃,大早晨饭都没有吃便聚到一起,不知所为何事;而他们的对面,则是模样狼狈,哪怕换了一身衣服还臭呼呼的林氏。

剩下靠近左边的那一面,坐着一个神姿态轻松的年轻女人,着妃色襦裙,容貌俊艳,头发用木钗随便一挽,画着眉,点着颜色奇怪的口脂,靠的近了,还能闻到身上散发着的淡淡香味。

正是被告人——邬颜。

“娘,三弟妹的心真是恶毒啊,她故意骗我那炒田螺的酱要用鸡血和面粉炒,就是想看我闹笑话!”林氏瞪着眼,大嘴里的牙齿咬的吭吭嗤嗤,探着身子,恨不得扑上去喝其血啖其肉。

施母嫌弃地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,刚才那一下臭味又飘过来了,也不知道林氏往变臭的鸡血里面加了多少“调料”,味道堪比旱厕。

如果和蛮人打架,往战场上倒几锅这玩意,指定臭晕一大片。

“老三家的,你来说?”施母没有只听信一个人的言辞,转头看向邬颜。

其实她的内心是偏向邬颜的,毕竟昨儿刚给送了钱,在老太婆的心里,老三媳妇最是实在,哪里会干这种缺德事?

邬颜淡定地端起茶杯,喝了一口茶水,开口说:“二嫂说的不错。”

竟然是直接直接承认下来。

闻言,在场的男人女人表情有一瞬间的变化,尤其施母,脸色忽青忽白,本来准备帮说的话全咽回去;施老二憨厚了些,他整天忙着干地里的农活,闲时还要跟着父亲兄长去县城搬东西,每次回来都是累得倒头就睡,对女人间的争斗不感兴趣。

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在他不在的时候,林氏又搞了什么幺蛾子。

三弟妹是大户人家的闺女,怎么可能主动去骗人呢?

所以甭管林氏那眼睛挤成啥样,他就是不搭理她。

林氏那委屈哦,一下子又添了十分。她听到邬颜承认,立刻像咬住人的虱子叫嚷起来:“哎哟,娘你们听到没有我怎么这么苦命啊……”

施母骑虎难下,虎着脸问:“老三家的,你为啥这样做,她怎么也是你嫂子。”

“对啊,咱们是妯娌啊,你就算不想告诉我炒田螺怎么做,也不应该这般作弄于我!”林氏哭的鼻子眼泪一大把,模样别提多惨了。

就在众人质问之际,邬颜喝完了第一杯茶水,她不爱喝茶,如今也一边看戏一边喝完一杯,拿帕子擦了擦嘴角:“二嫂说这些,不觉得害臊吗?”

“我害什么臊,倒是为三弟妹你这没有容人之心而感到害臊啊!”

“呵呵,二嫂没有开过酒楼,也应该知道这菜谱,可是每个厨子的不传之秘吧?”

闻言林氏一愣,连同在场其他几位也愣了愣,她们都没有想到那方面,或者说,故意不往那儿想。

不过林氏反应快,当即喊:“三弟妹说这话,可是拿我当外人?”

邬颜抬了下眉眼,没接话语。

于是林氏自觉占了上风,眼底露出得意在,嘴上依然咄咄逼人:“这话嫂子憋在心里很久了,今儿哪怕娘在这我也要说!三弟妹嫁进来的时候,可是半分嫁妆也没带。”

旁边周氏有些迟疑,帮着说了一句:“三弟妹......那种情况,也是没有办法的事。”

毕竟又被拐又失忆,相当于没有娘家,哪里有人替她准备嫁妆。

“哟,大嫂还为她说话呢,也是,大嫂好像也没有嫁妆,怪不得感同身受呢!”

闻言,周氏气得差点晕过去。

这是她最难以启齿的事情,当年施三郎刚读书,施家在荷花村不算什么好人家,家里兄弟多还穷,是她那个继母直接做主把周氏嫁过来。

别说给嫁妆了,就是她娘留下的丁点东西都没有让她带走。

好在施老大是个好男人,婆婆虽然专治了些,但她本身就是随和的性子,日子过的竟是比闺中要好的多。

以至于心里总觉得对不起施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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