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于鱼儿子的脑袋里住了个万年前的海王灵魂的事情, 女大公先是因为惊讶而愣住，但很快，对孩子的关心就占了上风。
她拢了下裙摆, 然后便蹲下去, 想要和安东尼奥平视。
不过在那之前, 莫里斯已经走了过来，贴心的将椅子便成了有着软垫的矮凳，放在了女大公身边。
罗莎早就习惯了莫里斯的无微不至，只管坐了上去，然后就对着小人鱼道：“你什么时候知道他的存在的？”
安东尼奥在自家妈妈面前总是无比老实, 这会儿也没有丝毫隐瞒：“上次长大的时候, 波文就出现了。”
女大公：“哪一次？”
安东尼奥指了指自己的尾巴：“变颜色的那次。”
女大公立刻想起来, 那是好几个月之前了, 原本小人鱼突然变大, 还撑破了鱼缸。
也是从那时候开始，他的尾巴从蓝色变七彩。
不过，罗莎以为他只是增长了魔力，尾巴变色是意外。
现在看来,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。
果然七彩的尾巴不是一般人鱼所能拥有的。
可是女大公依然没能放心。
系统跟在罗莎身边时间久了，能看得出自家公爵的表情变化，这会儿便问道：【公爵, 你在担心什么？】
女大公看了看水晶球，在心里回道：“我在担心安东尼奥，还有这位万年前的海王陛下。”
系统好奇：【咦，为什么呀？】
在系统看来, 人鱼传承这件事情听上去就像是给小人鱼开了个外挂似的, 遇到了基本都是欧皇, 有什么可担心的？
而后就听罗莎轻声道：“因为我不清楚，这位波文陛下到底是想要帮助安东尼奥，还是想等小家伙长大以后取而代之。”
取而代之……是说会用他的灵魂挤走这个身体里的小人鱼的灵魂吗？
系统愣了一下：【他是海洋之王啊，会这么做吗？】
女大公很是冷静：“对一个陌生的海洋之王，我没有办法完全信任。”
在魔法大路上，亡灵附身的事情并不多。
但那是因为如果想要取而代之，需要亡灵的力量足够强，寻找到的新容器也要是个强者才可以。
这往往意味着抢夺身体不会那么容易。
除非，用骗的。
对罗莎来说，安东尼奥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，为了确保他安全健康的长大，女大公必须要谨慎小心。
海王又如何？
如果想要伤害自家儿子，女大公也不会善罢甘休。
于是，罗莎便道：“你可以和他对话吗？”
安东尼奥：“可以。”
女大公：“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他的身份？”
安东尼奥：“没有。”
被黑龙弄得没有开口的波文赶忙抗议：‘我说我叫波文了！’
安东尼奥在心里回复他：‘可你没说你是第一任国王啊。’
波文：‘……那是我为鱼低调，不想张扬。’
安东尼奥声音清澈单纯：‘难道不是因为他们都说人鱼数学不好是因为遗传自老祖宗，你不想背锅所以不承认吗？’
波文：……
气！
这小家伙为什么总说大实话！
而女大公则是微抿唇角，但还是保持着平静的表情，轻声问道：“那他都教你什么了？”
安东尼奥乖巧的趴在鱼缸边上，一边掰手指头一边道：“人鱼魔法。”
女大公：“嗯。”这个听着还算合理。
安东尼奥：“人鱼的历史。”
女大公：“……好。”虽然只有万年前的历史，但是多知道点没坏处。
安东尼奥：“还教我学习了。”
女大公：……
沉默片刻，然后才温柔的摸了摸鱼儿子的头发，温声道：“没让他教你学数学吧？”
波文：……我觉得你妈妈在针对我，而且我有证据！
安东尼奥立刻摇头：“没有，他是教我识字的。”
女大公：“那就好，有没有和人家说谢谢？”
安东尼奥：“我也教他数学的，乘法表就是我监督他背的！”
六边形：……
黑龙：怪不得，继续嘬奶茶.jpg。
波文：哼哼哼！
女大公并不介意小人鱼和其他同学互帮互助。
虽然这个同学是个万年前的，还是自家小人鱼的老祖宗……
不过，对于把老祖宗挂墙上的女大公而言，接受波文并不是件困难的事情。
既然知道波文对小人鱼没有坏心，罗莎的心也就放下一半。
而当波文默默的从小人鱼身体里出来，将自己的灵魂具现化之后，女大公更加安心。
嗯，这位确实是和奥开海域人鱼宫殿里面挂着的巨幅油画长得差不多。
就是，小了点儿。
油画上面的海王陛下，英俊潇洒。
现在飘着的海王陛下，可可爱爱。
完全是三头身，圆脑袋，长头发，胖尾巴。
比安东尼奥小时候还胖了好几圈儿。
而波文也没想到自己具现化之后会是这个样子……
说好的海王呢？
说好的“海底最英俊的男鱼”呢？
怎么突然就变小了！
女大公笑了笑，却没再说什么，而是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，将场地让给了黑龙先生。
黑龙也不负所望，先把奶茶杯子放到了一旁，然后就是一阵哈哈哈哈哈哈。
波文气得想要过去打他，无奈灵魂和安东尼奥绑定，根本没有办法离得太远。
就像是被无形的绳子轻轻地拴住了身体，他只能往前挪一米，然后拍打着胖尾巴，挥舞着小拳头，哼哧哼哧的想要去捶黑龙。
黑龙只用一根手指就把他捅了回去。
波文：……
淦！
而作为万年前就认识的好友，黑龙先生和波文显然还是有很多话想聊的。
女大公没有旁听，很快就站起身来，带上了莫里斯一起回到了书房。
管家先生声音轻轻：“公爵，今天是头发护理的日子。”
女大公看了看自己的金色发尾，然后笑着道：“好，你去准备一下吧。”
莫里斯：“是。”
女大公：“我这次要用玫瑰味道的精油，还要玫瑰花茶。”
这句话看上去普普通通，可是莫里斯能察觉到，和以往略有不同。
以前的公爵，即使承认了自己是他的主人，但说起要求的时候也都是很和缓的。
可这次，却是直来直去。
却显得比以前亲近很多。
莫里斯眼帘微动，轻轻地看了看自家公爵，然后就收回视线，退出了房门。
全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的女大公慢悠悠的做到了沙发上，打开控制台，准备看一看玩家们的任务进度。
而系统则是在莫里斯离开后终于开口问道：【公爵，你就不好奇黑龙和波文会说些什么吗？】
女大公：“不好奇。”
系统：【万一有用呢？】
女大公：“安东尼奥会告诉我的。”
系统：……对哦。
而根据安东尼奥第二天的反馈是，他们的谈论内容基本上围绕“你这个文盲”和“你这个学渣”展开。
还是在小人鱼带着小书包前往学校之后，他们“亲切友好”的交谈才被迫中止。
曼加斯城的学校里，多了个新学生——曾经的海王，如今的三头身，波文先生。
如今曼加斯的学校已经初见规模，在第一任校长李教授和副校长王教授的带领下，整个学校从建设到课程安排都很贴合曼加斯城的情况。
菲比在其中担任古语言的课程，而能和她一起学习古语言的人却不多。
也就导致菲比担任班主任的班级，是整个学校里人数最少的。
一共两个。
人鱼安东尼奥，暗夜公主赫蒂。
现在又加入了一位新同学，波文先生。
其实波文是懂得古语言的，甚至他比菲比还要流畅一些。
但因为他不能离开安东尼奥身边，所以不得不跟着一起来进行“复读”，座位也是一起的。
于是，原本是安东尼奥与暗夜公主赫蒂同桌，现在凭空多了个轻飘飘的“亡灵先生”。
而当波文看到菲比的时候，便觉察到了些不对劲。
之前只要菲比在，他就会躲起来，生怕被对方发现，所以也就没有太多时间去留意这位月亮女神的造物。
现在或许才是第一次仔细观察。
结果就发觉，她和自己印象里的菲比大不相同。
因为月亮女神的好人缘，所以海洋之神也曾经到月亮岛做客。
身边带着的就是当时的人鱼国王，波文。
波文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了菲比。
可恰恰因为当时认识，所以现在再见到的时候才觉得惊讶。
明明之前那么安安静静，现在怎么蹦蹦哒哒？
而且捧着的好像是……古语言版本的笑话集？
难道这就是教材？！
而菲比看到波文的时候先是一愣，然后就笑了笑，隐约能看出曾经的恬静：“是你啊。”
波文点了点头，眼睛看着菲比，疑惑道：“菲比，你好像和以前有点不一样。”
菲比：“哪里不一样？”
波文：“爱笑了。”
菲比又笑起来，单手托腮，声音清脆：“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，我常常会想着，女神过得好不好，是不是也想去看看现在的世界。”
波文：“所以你离开了月亮岛？”
菲比点点头，而后笑着道：“我想出来看看，看看万年后的新世界，听听这里面的新故事，也要收集一些笑话，说给女神听。”
波文隐约的有些明白了。
眼前的虽然只是个魔法造物，但她是月亮女神精心塑造出来的。
所以，菲比并不像是普通魔法造物那样冷冰冰的，而是有着自己的思想，自己的判断，乃至于，自己的灵魂。
她的性格也不是一成不变的，总会跟着经历变化。
而她并没有变得越来越安静，而是越来越像那个开朗的月亮女神了。
这算不算“想你，所以就活成了你的样子”？
因为这会儿快要上课，所以菲比也没有和波文过多叙旧，而是站起身来，整理着今天要用的课文。
是一片冷笑话，关于“想要将加尼兽放进柜子里总共分几步”的。
下一秒。
“哈哈哈哈哈哈！”
菲比现场表演了一个笑到头掉。
安东尼奥和赫蒂：习以为常.jpg。
波文：……
我错了，我之前实在是太天真了。
什么活成了你的样子……月亮女神可从没有这么“活泼”过！
这根本就是菲比憋的太久，加上没有月亮女神看着，所以本性暴露放飞自我了吧喂！
菲比则是迅速的把自己的脑袋捞回来，安了回去。
然后就给自己一鱼一精灵一疑似亡灵的班级调整座位。
菲比知道波文的身份，也知道他不能离开安东尼奥太久，所以就想着要不要让小人鱼换个同桌。
不过在小人鱼、小公主和小波文的共同反对下作罢了。
不过菲比有些好奇：“安东尼奥和赫蒂熟悉了彼此，不想拆开很正常，可你为什么也不愿意？”
她还以为波文肯定会很高兴能和安东尼奥坐一起的。
结果，就对上了波文一脸嫌弃的表情。
或许是因为现在的人鱼陛下是缩水后的，整个鱼三头身，眼睛又大又亮，尾巴也是胖嘟嘟的。
所以他做出这种表情的时候，不仅不讨人厌，反倒有点可可爱爱。
偏偏早就认识他的菲比根本不吃这套。
直接伸出手，蜷起手指，敲在了波文的脑壳上。
亡灵触摸不到实物，但是彼此之间是能碰触到的。
所以，波文结结实实的吃了个脑瓜崩，“啪”的一声，格外清亮。
他疼的捂住脑壳，气的鼓起了脸：“你做什么！”
菲比笑着看他：“教给你尊师重道。”
波文：“……你跟着月亮女神，我跟着海洋之神，说起来都差不多，你会的我也会，怎么现在你就是我老师了！”
菲比：“因为我现在是成年的，但是你缩水了，未成年，我自然可以教你，”声音顿了顿，“而且，我数学比你好多了。”
波文：……
这个坎儿是过不去了是不是！
但他很快就找到了反击点：“那你就更不能敲我头了，你敢动我，就是欺负小孩子！”
菲比：“你见过一万多岁的小孩子？”
波文：……
无事未成年，有事一万岁。
欺负鱼吗！
他就知道这个家伙跟着月亮女神没学什么好！
呸呸呸！
菲比依然笑眯眯的：“能告诉我为什么不让他们分开坐了吗？”
安东尼奥也好奇的看过去。
这让波文不得不凑到了菲比耳边，小声道：“我这是为了安东尼奥的未来着想，青梅竹马，多香。”
菲比好奇：“什么叫青梅竹马？”
波文：“就是从小在一起培养的感情。”
菲比：“培养感情做什么？哦哦我懂了，兄妹情深对吧。”
波文：……
月亮女神在上，我觉得你在给她捏人的时候，把脑子落下了！
而女大公并没有第一时间看到课堂上面发生的这一幕。
她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战场上。
此时，皮皮虾已经带着三千玩家前往增援。
对他来说，对这种随时随地准备战斗的游戏节奏已经很熟悉了。
随着女大公火烧王宫，曼加斯城就彻底和都城撕破脸皮。
而事实上，除了曼加斯城，很多领主都在王族的骚操作下选择揭竿而起，各自为政。
这听上去有点可怕，但实际上，平民们的生活和之前差不多。
因为人类帝国本就松散，各个领地都有自己的规则，甚至于会自定法律。
王族是什么？
不认得。
可以说，帝国本身就是松散的，现在只是从之前的貌合神离变成了彻底散装，把领主之间的摩擦，变成了领地和都城之间的摩擦。
反正王族从来没有真正聚拢过权利。
对领主们而言，打就打呗，也没觉得有多困难。
但是对玩家们来说，他们面临的战事却骤然增加。
以前曼加斯城之所以相安无事，并不是因为帝国有多和平，而是因为曼加斯城地处荒漠之中，环境恶劣，周围不是魔兽就是匪盗，听说还有红色的巨龙在山里面熟睡，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冲出来现场烧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