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没有死。
我还活着。
这是我稍微恢复了那么一点点意识之后,第一个冒出来的想法。
可是,我这个活着,也根本不值得自己庆幸或者高兴的,我此时此刻的状况,用活着不足以准确地形容,应该用半死不活。
我没有夸张,我是说真的,我浑身酸疼得,简直像是被人用棍子给狠狠地揍了,我觉得我浑身上下的零件,像是都要散架了,我连眼睛都睁不开,只觉得自己所有的力气,都被之前的奋力狂奔抽干了,耗尽了。
我幅度很小很小地动了动自己的手指,这才有些惊诧地发现,我的周围,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。
没有凛冽呼啸的风声,没有荒野空旷可怖的嘶吼,更没有冰冷的雪花落到我的脸上来……我原本以为一切应该有的东西,此时此刻,什么都没有。
我真是困惑极了,我不是摔在雪地上了吗?我,我是被雪彻底埋住了,所以才会听不到任何动静,也感觉不到任何寒意吗?
我想不明白,所以死撑着张开了眼睛。
眼睛一睁开,我就看到了一片漆黑漆黑,是的,漆黑,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。
我当时就想,人被雪掩埋了之后,见到的,竟然是这副光景吗?
我正这么困惑地瞪大眼睛看着,就在这个时候,一声轻微的响声陡然响了起来,下一秒,有一抹光,从那个声响传来的地方直直朝我射了过来。
我所处的这漆黑一片之中突然被光线射入,光亮刺眼,我下意识地抬了抬手,想要遮住那刺眼的光芒。
也是在那一瞬,我的眼角十分仓促地扫到了那个光亮的地方,站着一个人。那个人的身后,是一片又一片的雪白雪白。
我愣了愣。那些白的是……雪?
那,就是说……我没被雪埋起来?
我只顾自己在这边想,根本就没想到更重要的根本不是那些雪,而是站在雪地上的那个人。等到我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好像扫到了一个什么人的时候,那个人已经劈手把手里撩着的帘子甩了下来,一声不吭地走了。
帘子?帘子!
我心中一震,抬起爪子就往自己身边摸了摸,软软的,像是被子,再往上,硬硬的,像是木头,这里是……
马车?!
靠!被救了!!!
时至此时,我总算后知后觉地回了神,意识到自己是被救了,我顿时就是精神一振,腰也不酸了,腿也不疼了,就连刚才还觉得分外无力、隐隐抽痛的额角,都一下子轻松了起来。
我想着自己好歹也得看看是谁救了自己,是刚才那个撩开帘子的人吗?可我只是扫到了那个人的衣服,隐约记得好像是黑色的,至于那个人长什么样子,是完全没有看到的了。
想到这里,我爬起身子,手脚并用地往马车门口挪动,可我还没挪到呢,马车帘子再一次被人从外挑开,这一次,随着呼啸的寒风一起吹进来的,不只有细细的雪粒,还有一个人。
一个女人。
确切地说,是一个女孩子。
年纪不大,眉目清秀。她的鼻尖被冻得红红的,看到原本正要往马车门口爬的我顿时僵住动作,一脸戒备又惊诧地看着她,她有些怯怯地咧开嘴角笑了一下,“公子莫怕,蓉儿是主子吩咐过来照顾公子的。”
她柔柔的声音,和主动解释的态度,以及那副她好像也有些害怕的感觉,让我心中稍微一安,但听到她后面那句,我张嘴就说,“你家主子?是你们救了我?”
我的话出了口,才猛然间反应过来,自己没有刻意将声音加粗一些,这么一开口,一下子就露出了是女扮男装的迹象了。
果不其然,蓉儿怔怔地看了我一眼,我顿时有些不自然,脸颊稍微偏了偏,我咳了一声,这次有意识地将声音变得粗浑了一点,“问你话呢。你们是做什么的?这是要去哪个方向?”
蓉儿终于回过了神,她的眼神有些古怪地看了我一眼,嘴上却是并无异状地低声回答着,“回……公子,确实是我家主子救的您。我们的车队经过前头的时候,看到您晕倒在了雪地里,主子就派人把您救了上来。”
我忖了一下,“车队……你们是经商的?”
蓉儿怯怯地说,“算是吧。”
我立刻追问最要紧的,“你们要去哪里?”
“宁城。”
这下我放心了。
我一放下心,浑身的酸疼之意就又滋生了出来,我朝她摆摆手,我说,“你不用照顾我了,天这么冷,看你脸红的。你快去忙你自己的吧,我睡一会儿就好。”
蓉儿愣了愣,她从袖子里取出了一盒药膏,有些诧异,又有些惊惧地看着我的脸说,“公子不用抹药吗?主子说您受伤了。”
我一呆,“你们主子知道我受伤?”
我的意思是说,他们主子怎么知道?我被安置进这个马车之前,难道还见了人家的主子?
蓉儿说,“公子可是被我家主子亲自抱上这辆马车的,他自然知道了。”
我口舌一僵。
蓉儿又说,“我家主子原本说是要亲自过来为您抹药的,只是方才出了点儿事情,这才把蓉儿派了过来……”
说这话的时候,不知道是我多心了,还是怎的,我莫名其妙地觉得,蓉儿的眼神,又变得和方才听出我是女扮男装时一样古怪了。更要紧的是,她的身子,居然开始幅度很小很小地颤抖了。
我有些狐疑地看了她一眼,我说,“你家主子真是个好人,呵呵呵呵呵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