寻凶者觅

岳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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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 尴尬的相遇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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校巴在平京市博物馆门口停下,同学们都已陆续下车。陈觅拔掉塞在耳朵里的耳机,也从最后一排座位上站起身,一边拍着屁股,一边朝前面车门走去。原本以为只有他一个人落在最后面,不想没走几步,却看见车厢里还坐着一个人,一个女生。女生犹豫着刚想站起身,可是看到车上还有其他同学,脸就红了,又急忙坐下,脸上现出不自然的表情。

陈觅不由得朝她多看了一眼,齐肩短发,文静秀气的瓜子脸,感觉有点陌生,应该不是他们政法系的同学。女生在座位上不安地挪动一下身子,陈觅看见她坐着的位置上有个淡红色的印子,蓦然明白过来。想一下,将身上的长袖衬衣脱下,默默地放在她旁边座位上。下车时,见女生正一脸莫名其妙地望着他,他就朝她做了个手势,示意她把衣服系在腰上。女生这才明白他的用意,顿时满脸绯红。陈觅自己脸上也有点发热,戴上耳机,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,跳下了车。

陈觅是平京文理学院政法系二年级学生。最近市博物馆搞了一个现代艺术展,参展作品中有两幅人体雕塑出自平京文理学院老师之手,所以学校对这次艺术展特别重视,今天特地组织了一些学生到博物馆参观展览,提高人气。说实话,学法律专业一心想当律师的陈觅对什么现代艺术并不感兴趣,只不过是被辅导员临时抓差,充人数来了。

博物馆是一幢钢筋混凝土结构的旧楼,楼高二层,大理石阶,拱券大门,台阶上立着的两根爱奥尼式列柱,使得这幢民国时期的建筑透出些许异域风情。从拱券大门走进去,是一楼大厅,大厅四周分布着书店茶吧和三个大型展览厅。

沿着水磨石铺成的楼梯踏步走上二楼,大厅中央用移动墙隔出一个临时展览厅,门边竖着一块牌子,上面写着“当代艺术空间”几个大字。

陈觅从门口走进去,首先看到的就是本校美术系两位老师的雕塑作品。一个是石膏雕塑《晨读少女》,一位长发披肩的少女正凝神端坐,目光轻轻落在手中捧着的书本上,嘴角微抿,像是在看书,又似在沉思,经过精心打磨的石膏,透出如少女肌肤般的柔润光泽。陈觅虽然没什么艺术细胞,却也能瞬间感受到少女的娴静之美。另一个雕塑,看上去像是一堆扭曲的自行车轮胎粘合在一起,杂乱无序,毫无美感,陈觅看了好大一会,也完全看不出作者想要表达什么。

不知道是谁唿哨一声,发现了展厅角落里的一个人体彩绘。那是一个裸露着上半身的美女,身上画着一幅精致的水墨山水画,纤腰挺直,一动不动坐在高脚凳上,如果不是那修长的睫毛在微微眨动,还真会让人觉得这又是一幅雕塑作品。

男生们立即围拢过来,掏出手机对着那半裸美女一顿猛拍。

“哎,那位同学,你怎么回事?”

突然间,带队的班导老师不知道冲谁喊了一声。陈觅四下里望望,以为他是在训斥那几个围着半裸模特拍照的男生,谁知班导老师又喊了一嗓子,“那位同学,莫要看别人,说的就是你呢。”

陈觅扭头一看,只见班导老师正用手指着他,这才明白他说的是自己,不由得一怔,呐呐地问:“我、我怎么了?”班导老师朝他走过来,往他身上指指:“你的衣服呢?”陈觅低头一看,这才惊觉过来,自己刚才把衬衣脱给了别人,身上只穿着一件背心,袒胸露臂,倒是凉快。他搔搔后脑勺,不好意思地低下头。

“你怎么穿成这样?”班导老师的语气越发严厉起来。

陈觅红着脸说:“刚才我把衣服给了……”话至此处,他忽然感觉到了什么,抬头看看,却见刚才最后下车的那个短发女生,腰里系着他的衬衣,正站在不远处一个景德镇青花瓷大花瓶后面,有点不知所措地望着他。他心里一软,犹豫一下,才结结巴巴地说,“那个……我、我刚才把衣服脱在校巴上面忘记拿下来了。”

“这里可是高雅的艺术展览场所,你光着膀子晃来晃去,也太不像话了。”班导老师挥挥手,像是在驱赶一只臭虫,“赶紧的,回车上把衣服穿好再来。”

陈觅如蒙大赦,低着头,在同学们诧异的目光里快步下楼,回到校巴里,车上自然没有他的衣服,他也不好意思再光着膀子回博物馆,一头倒在后排座位上,把耳机塞进耳朵里,索性躲在车上听起音乐来。

大约一个小时后,参观艺术展的同学才陆续回到车上。

那个短发女生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,然后又站起身,朝车厢后面望一眼,当她看见陈觅时,朝他露出了带着感激之情的腼腆笑容。陈觅的心猛地跳了一下,忽然感觉到这女孩的脸,还有她那矜持的笑容,似乎在某个遥远的梦境里见到过。

校巴开回学校,已经是傍晚时分。眼看就要错过饭点,大伙下车时就显得有些拥挤。等到排在最后面的陈觅跳下车,已经只能看到那个短发女孩一路奔向女生宿舍的背影。他呆立了好一会儿,才回到宿舍,找了件衣服套在身上,然后去食堂吃饭。

第二天中午,陈觅正躺在宿舍的床上午休,忽然听到坐在宿舍门边玩手机的舍友牛军朝他喊:“陈觅,有美女找你。”

陈觅闻声从床上坐起,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女孩,正是昨天那个短发女生。女生手里捧着一件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,正是昨天陈觅让她系在腰间的那件衬衣。

女生看见陈觅,走进来弯腰把洗干净的衬衣放到他床上。“昨天……真的谢谢你了……”女孩双眸扑闪,向他轻声道谢。

陈觅慌忙站起身,一不小心,额头在上铺床沿重重磕了一下,痛得他直呲牙。女孩抿嘴一笑,用手指捋一捋垂到耳边的头发,低着头,快步跑出了宿舍。

“哟,”牛军的兴趣立即从手机游戏转移到了陈觅身上,像狗仔队似的围着陈觅嗅来嗅去,“怎么,交女朋友了?”

“没,”陈觅白了他一眼,摇头说,“没有的事。”

“还说没有,这衬衣都给你洗了,下一步就是要给你洗内裤了吧?”

陈觅知道,牛军是他们政法系出了名的八卦大王,今天这事如果不跟这家伙说清楚,以后还指不定给他编排出什么八卦新闻来。他犹豫一下,还是老老实实把昨天去博物馆参观的事,跟他说了。

“哎哟,还真看不出来啊。”牛军翻着眼睛从头到脚把他重新打量一番,“你小子平时挺老实的,想不到肚子里还有不少花花肠子,你说出门在外你盯着哪里看不行,干吗非得盯着人家女生屁股下面看啊?”他凑到陈觅面前,涎着脸说,“不过这女孩长得不赖,笑起来有点像景甜,你加把劲,说不定真能搞到手哦!”

“我去,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,怎么什么话从你嘴里吐出来都能闻到一股猥琐味儿啊?”陈觅打了他一拳,“我连人家叫什么名字都还不知道,哪有你想得那么长远?”

“她叫宫小羽,比咱们低一届,是文学院的小师妹,也是咱们学校小有名气的才女作家!”正躺在对面床上看书的史学文抬起眼睛瞄了陈觅一眼,一副“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里”的表情。

“你怎么知道的?”陈觅和牛军同时睁大眼睛,“你认识她?”

“这就是看书的好处啊,书中自有颜如玉。”史学文劈头朝陈觅甩过来一本书。

陈觅接过一看,居然是一本校刊。他随手一翻,校刊里有一篇小说,作者名字就叫宫小羽。他翻到那篇小说的页面,标题旁边放着作者的小照片,居然正是刚才那个短发女生。

史学文平时喜欢看书,灵感来了还会吟上几句歪诗,是学校文学社社员。他说:“这位小师妹虽然只是一年级学生,可是在咱们文学社大有名头。宁老夫子,你们认识吧?”

陈觅和牛军一齐点头。宁老夫子本名叫宁则高,是文学院中文系教授,也是一位全国知名的严肃文学作家,头上还顶着省作家协会副主席的头衔,因为他平时不苟言笑,作风也有些老派,所以虽然才四十多不到五十岁年纪,却在学生中间得了个“宁老夫子”的外号。陈觅还在学校书店买过他一本书,书名叫《活着或者死亡》,读起来颇为艰涩,翻了十几页就弃了。

史学文接着说:“这个宫小羽,据说就是宁则高教授的得意门生。她刚进大学,宁教授就发现了她过人的文学才华,在宁老夫子的推荐下,她接连在一些大型文学刊物发表了好几个作品。去年年底的时候,她有一篇题为《别人的生活》的短篇小说,在国家级文学刊物《人民文学家》发表,并获得该刊年度最佳文学新人奖,宁教授也有一篇作品同时获得最佳小说奖,师生二人同台领奖的新闻,曾在文学圈里传为一段佳话。我看过宫小羽写的一篇创作谈,她说她的人生目标是成为下一个王安忆。”

牛军用手碰碰陈觅,问:“王安忆是哪个明星啊?”

陈觅白了他一眼说:“王安忆不是明星,是个著名的女作家。”

“我一直以为写小说的女人都是丑八怪,原来文学社也有宫小羽这样的美女。”牛军笑嘻嘻地说,“老史,你们文学社还招人不?”

史学文一脚朝他踢过去:“滚!”

经此一闹,陈觅早已没有了睡意,看看表,离下午刑法课还有一段时间,就躺在床上拿着那本校刊,把宫小羽写的那篇小说读了一遍。那篇小说的题目叫《没有人愿意孤独地死去》,写的是一个农村留守儿童孤身前往大城市寻找母亲,最后被活活冻死在高架桥下的故事。

陈觅几乎不敢相信,这样沉重的小说,竟然是出自那样一个文静女孩之手。

今天是周五,陈觅下午上完一节刑法课,就没有其他课了。他回到宿舍,准备换件衣服,然后坐车回家。他家就住在城区,他每周在学校住五天,周末回一趟家。

他从柜子里拿出中午宫小羽还回来的衣服,抖开后正准备穿上,忽然“叭”的一声,从衣服里掉出一件东西。他心头一跳,难道是宫小羽还衣服的时候在里面夹了封情书?

他弯腰拾起一看,原来是一张校园卡,上面写着宫小羽的名字,还印着她的照片。估计是她在叠衣服的时候不小心,把自己的校园卡给落在衣服里了。

陈觅自然知道校园卡的重要性。学校实行的是校园一卡通,一卡在手,走遍校园,但如果遗失了校园卡,就真的寸步难行,很可能连饭都吃不上。他连衣服都没有穿好,就拿着那张校园卡,“噔噔噔”地从男生宿舍楼跑下来。他得赶紧将校园卡还给宫小羽。

一口气跑到文学院,转了几个教室,并没有看到宫小羽,正犹豫着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,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叫他的名字。转头一看,原来是一个姓蔡的高中同学。

陈觅念高中时,这位蔡同学跟他同班,可是那年高考蔡同学发挥失常没有考好,后来又复读了一年。陈觅只知道他第二年也考进了平京文理学院,但并不知道他在文学院。

两人寒暄了几句,陈觅就说:“原来你在文学院啊,正好帮我个忙。你认识宫小羽吗?”

“认识啊,她就在咱们中文系。”

“现在在上课吗?”

“没有,今天下午的现代文学课早就上完了,她应该回宿舍了吧。她好像住在女生五舍。”蔡同学有点疑惑,“哎,你找宫小羽什么事啊?”

陈觅朝他笑笑,没有说话,快步下楼。

学校里共有十栋学生宿舍楼,男女生各五栋,男生宿舍在北面,女生宿舍在南边,中间隔着食堂和学生活动中心。陈觅又回到宿舍区,找到女生五舍,见到有男生冒冒失失靠近,门卫室宿管阿姨警惕的目光顿时从老花眼镜上方瞪了过来。

陈觅讪讪地停住脚步,跟宿管阿姨打声招呼,然后问她知道宫小羽住在哪个宿舍不?

宿管阿姨人长得有点凶,但态度还算好,告诉他说宫小羽在408宿舍。看了他一眼,又补充说:“宿舍电话在那边小黑板上写着。”

陈觅道了谢,掏出手机,照着门卫室小黑板上写着的408宿舍的电话号码拨过去。

电话很快接通了,陈觅略显紧张地说:“我、我找宫小羽。”

对方说:“小羽啊,她回家了。”

“回家了?”

“是啊,她是走读生,中午在宿舍住,放学后回家。你找她有什么事?”女生显得很警惕。

陈觅犹豫一下,说:“那个……我捡到她的校园卡了,想当面还给她。”

接电话的女生“哦”了一声,说:“难怪她刚才一直在宿舍里找自己的校园卡呢。那你赶紧去自行车棚那边看看吧,她刚走没一会儿,估计现在还在车棚里推自行车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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